【楼诚】夜雨十年灯103by阿雁

103.
自六月份停战协定失效,到了十一月,南京政府军队已经推进到金县石河驿苏联红军布防关卡以北,因为忌惮苏军,便不敢再向前推进。旅大地区虽然得免于战火,又有各解放区投资所办的商行从事贸易,但由于国军的经济封锁,社会经济实际上仍面临着随时会陷入停滞与混乱的状态。到了1946年末,粮食、燃料和工业原料的来源皆被彻底切断,市政府不得不开始对居民实行公价配粮制度,根据地委的粗略统计,至少有三万人处在失业状态,同时有五万居民过着半饥半饱的日子。
在这个绝大多数人不得不靠着靠着野菜和豆饼才能勉强吃饱的旅大的冬天,阿诚因意外而至的陈疴纠缠,不得不暂且放下工作,卧床休养。
可能是第一次在北方的海滨过冬的缘故,一进入深秋时节,阿诚时不时就感觉双腿十分酸痛,尤其是膝盖附近,好像有锥子捅进膝窝快要洞穿髌骨似的。先时他忙着调度资金设备,也没十分在意,到了十二月底一月初,情况越发严重起来,遇上有几日冷风劲疾,他两腿几乎没办法伸直。阿诚不是不爱惜自己的人,眼见这样情形不能强撑,也就报了病。滞留旅大的日本骨科专家会诊之后,认定是陈旧性骨膜损伤,旧伤没保养好,加上海滨的气候,就导致了复发。阿诚想来想去,也只能是那年在76号留的那几处及骨的伤痕作了。
天气渐冷,物资又缺,他的旧疾就跟着一天天严重起来,刘亚楼此时已调离旅大,听说阿诚病了还专门来探望了两次,却也是干着急没办法。倒是阿诚还有开玩笑的心情,“看你们大冬天的各忙各的团团转,我却名正言顺地缩在屋里泡病号,这感觉还真不错。”一句话把为战事吃紧而操心不已的刘亚楼也逗笑了。
除了及时了解生产组织进度和新接收工厂的基本情况之外,同事们为叫他安心休养,轻易并不来打扰。阿诚现在忽然有了大把的闲暇时光,想像着千里之外的明楼现在的境况似乎成了最有趣的消遣。常常是看着窗外冬景或是闲翻着一本旧书的时候,就那么呆住半晌不动,也许是在念着明楼记不记得添衣,也许是忆起养伤那年除夕明楼在窗下燃的那一束烟火,阿诚自己也说不清,总之就是一幅幅图画轮番在眼前飘过,最后又一张张重叠在一起,变成乱七八糟的一团,却并不叫人厌烦。
就在阿诚终于闲下来有空思念明楼的时候,明楼也终于给自己找了些事儿,好让自己这个第三绥靖区的政治督导最高首长在年关上显得忙碌一些。
上任半年有余,明楼除了由张克侠陪着往湖北祭奠张自忠将军算是出过一趟远门儿,其余时候多数是窝在徐州,和别的没什么正经事干的高级军官通宵打几把沙蟹,他牌打得烂,出手又阔绰,牌桌上的人缘儿可说是一等一的。偶尔逮住校官们拿军需做点走私买卖,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知恩图报”的校官也就少不得在“生意”给明参谋算上几股。这些钱在明楼口袋里往往是还没揣热,便不是随便打赏了,就是一把牌就输个净光。除了打牌走私,拉帮结伙儿喝酒更是常有的事儿,独独女人一事上明楼倒是清白。遇上要沾荤的场合,他就表情复杂地含蓄表示准未婚妻是出了名不容人的张大小姐,媒人偏还是顾司令长官,众人也就同情又理解的把他撇了。
就是这么一个高级参谋,冯治安似乎因他是保密局出身、国防部直派而仍十分忌惮,所以对明楼一向是敬而远之,二人之间除了客套话和不得不谈的一丁点公事,也就没什么交集了。倒是张克侠,自从两人从湖北回来,好像是专门套近乎似的,一来二去也十分熟络起来。所以就这样,当明楼表示“来三绥这么久了总待徐州也不成啊,不有所作为有负委员长信任”的时候,张克侠立刻应和,主动提出来“明参谋要去哪儿走动走动,兄弟我陪着。”明楼便认真地想了想,最后一敲桌板,道:“眼看着是年关了,咱们得去底下部队,看看弟兄们的吃喝怎么样啊。”
张克侠便赞成道:“是是是,你们搞党务工作,这些细枝末节最该下工夫。”
明楼盯着张克侠,笑道:“张副司令这话说的,怎么跟共党一个味儿呢。”
张克侠也是笑道:“明参谋这话说的,好像你真见过共党似的。”二人相对大笑,一旁的勤务兵都觉得这些长官没劲透了,一天到晚拿通共互相挤兑,都半年多了还有什么可笑的呢。
冯治安此时秉持着避战的方针,能袖手旁观绝不参展,能维持对峙绝不推进战线,对于南京的命令,大多以公文应付,总之就是不肯轻易和解放军交火。眼看着过了西历元旦,冯司令早想着赶回上海去愚园路新置的洋楼里和二房沈太太团圆去了,一听明楼要到底下部队去,立刻着手安排,待到方一送走了明参谋,冯司令自己也立把摊子撂给副司令李文田,自己径直去了上海。
明楼与张克侠离了徐州,当晚在五十九军军部住下,因为接风酒会多喝了几杯,第二日起身时天已大亮,到了随便选的一个驻防地,已是过了中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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