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雁

11.

明楼从周公馆出来，满脸笑意与一众同事僚属招呼应对，在刚刚停稳车的阿诚看来，大哥简直当得起春风得意前呼后拥八个字。只见明楼站在门前第三级台阶上，边应酬边缓缓扫视停在阶下的各式黑色轿车，阿诚来得晚了，没能泊在跟前，明楼一时没有看到，一旁早有那有眼色的官员殷勤道：“可是明长官的主任秘书明诚先生公务繁冗没能按时来接吧，要不，您坐我的车？”这官员颇有些耳目，听闻明楼曾在人前称他的主任秘书为“我的二弟阿诚”，故而提起“明诚”二字时也带着些尊重的意味。

明楼客气道：“徐主任不是还要到领事馆去吗，不顺路，耽误了你的公事。”

徐主任假意看看手表，说：“不耽误不耽误，离约好的时间还早。”

明楼未及拒绝，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先生，这边。”音调低沉音色饱满，正是阿诚。

明楼挑着眼角看了阿诚一眼，似乎带着点不满，又似乎当着许多人的面不愿开口责问。阿诚喉间发出似笑非笑的一声，脸上满是赔笑的表情。徐主任十分识趣，忙笑道：“既然明诚先生也到了，那徐某就先告辞，啊，告辞，告辞。”向着明楼微微鞠躬，与阿诚擦肩而过时也点头致意，阿诚自然客气地还礼。其余人等也纷纷道辞，明楼团团一挥手，算做回应，之后由阿诚引着上车去了。

车子刚一发动，明楼便问：“没有提前至少五分钟在周公馆门口等我，这可不是你做事风格，遇上急事了吧？”

阿诚从后视镜看着明楼，肃然道：“是。”

明楼等着他继续说，却迟迟不见下文，奇道：“怎么？是单线传达给你个人的任务，不能让我知道？”明楼由此一问，是因为他与阿诚在党内并非明确的上下级。明楼主管情报与应急行动，在这方面阿诚的任务是协助他的工作，但通讯工作以及与上海中共通讯联络网的对接是由阿诚全权负责的。他们二人作为一组，任务时常交叉，但偶尔也有互不相关的行动，遇到这种情况是，为遵守组织纪律，是不能互相透露的。

阿诚一怔，好像刚回过神儿的样子，笑了一下，说：“不，不是给我个人的任务，刚才走神儿了。”

明楼道：“什么大事啊，还边开车边神游，别撞着人。”

阿诚答道：“萧先生经贝勒路发来消息，初步得到德国拟于五、六月间对苏联采取军事行动，南方局指示我们通过领事馆的内线确认后直接将结果由‘福生’报送延安，并联系通讯员同时递送共产国际驻上海代表。”

明楼立刻明白，并不是任务本身让阿诚心神不宁，而是这次任务包含的信息，苏德要开战了。

明楼道：“你在苏联学习了那么久，觉得红军…”

阿诚自嘲地笑着打断明楼的话，说道：“我在托尔马乔夫军政学院插班了不到俩月，不就被打发到东方大学民族殖民地问题研究所去了么，哪知道苏联红军怎么样啊。不过苏联地域广阔，真跟德国人打起来了，搞不好也同我们一样。”

明楼道：“什么一样？”

阿诚道：“论持久战呐。”二人相视一笑，说话间已回到新政府办公厅，此事便不再提了。

德国即将对苏联用兵的消息于三日后核实直报延安，很快，这条情报与以记者身份驻日本的徳籍苏联情报人员佐格尔从德国驻日本大使馆意外收获的情报相互佐证，并与英国提供的类似情报一起，提上了苏维埃社会主义联盟国防人民委员部军事委员会的会议议程。

此时，距苏德瓜分波兰不过两年，经过大清洗的严酷洗礼后，苏联红军的大手术远未尘埃落定，在后世史学家看来，并没有任何一方面的情报能够让斯大林相信战争会在六月份降临，虽然他深知，决战，必将到来。当1941年6月22日，第一枚炮弹在布列斯特要塞轰然爆裂，人类的历史又翻开了新的一页。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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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怎样大家都知道了，德国人一路杀伐一直打到莫斯科墙根儿底下😂 可见有的时候就算情报工作做得好也是然·并·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