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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先生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是质问的意思了，李宗仁当然不傻，当即十分干脆地答道：“不知道！”
也不管他是不是故意挑衅，蒋总统直截了当地说：“党认为，孙科是最适当的人选，因为他是一个宪法专家，而且，还是一个文人。既然这是党的决定，那么你们每个党员都有投票选他的义务！”
令人意外的是，李宗仁竟顶撞起蒋先生来，只听他立刻接话道：“每个竞选人都认为自己是最恰当的人选，否则就不会来参加竞选。同样，每一位代表都会投票给他认为最恰当的人选，否则就不会来参会！”
“你要知道，党的决定对你们是有约束性的！”总统声音拔高起来，“你作为一个党员，就要服从党的命令！”
“德邻当初参加竞选，原是总裁示意的，”李宗仁不紧不慢地说道，“后来在竞选一事上投入精力之前，也向您请示过，您没有明确反对，我这才开始筹备竞选活动。”
但蒋先生并没有因李宗仁的抢白便打住话头，而是继续提高音量，道：“那时候党对副总统选举还没有明确的决定，现在已经决议支持孙科同志了。”
“依德邻愚见，选举副总统并不是党内的事情，”李宗仁颇有些振振有词的意思，“这是我们国家的第一次民主选举，应当为后来有一个示范的作用。”
蒋先生气的面色泛红，从桌上拿起早些时候俞济时呈上来的传单，也就是明楼在街上看到的那种，往李宗仁面前一扔，道：“那你来讲一讲，这是怎么回事？”
李宗仁慢慢蹲下身捡起落在地上的传单，捡起来拿在眼前扫了一眼，淡淡地道：“别人的选举手段而已，不过，卑鄙了些。”
蒋先生拄着文明棍站了起来，道：“这么说，你认为这是捏造的？”
“以总裁的英明，”李宗仁挺了挺脊背，道，“对于这种无耻的手法自然是洞若观火吧，德邻相信是可以用事实来证明心迹的。”
“总之，蒋总统见势必是谈不拢了，只好叫李主任走了，”张宁和绘声绘色地讲完蒋、李二人会面的情景之后，满足地叹息一声，道，“你天天开会，我正闷得很，这不，好戏又要开锣了。”
明楼在她额头上一点，笑道：“又是从赖在你石榴裙下不肯走的侍从室秘书那里听来的罢。叫什么来着？”明楼摸摸下巴，做出苦思冥想的样子，沉吟道：“似乎是姓张？”
“你说姓什么就姓什么罢，我也懒得记那些，”张宁和说罢，倏忽露出一抹坏笑，往明楼怀里一靠，仰头道：“吃醋？”明楼笑而不语，张宁和咂嘴道：“无趣。”
明楼见她半真半假的，少不得上去哄劝一番，张宁和一转脸便又开怀地笑了起来，道：“听说李宗仁走后，总统先生气得直拍桌子，说什么若不是行宪时期，简直可以枪毙他。”
明楼笑道：“像你我这样的角色，即便是行宪，总裁想枪毙多少依旧可以枪毙多少。不过，李主任嘛，就是不行宪，总裁也枪毙不得啊。”
张宁和先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继而又道：“你这种人，还要蒋先生费心枪毙？倒把自己说得是个人物似的。”
明楼哈哈笑罢，嘱咐张宁和早些休息之后便上楼去，似乎是要睡了的模样。张宁和看了看摆在壁炉上的座钟，奇道：“刚过凌晨一点而已，难道是明天国大有要紧的会？”
明楼站在楼梯转角处，道：“不，我明天一早要去黄埔路。”
其时自重庆还都之后，国防部就占用了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在黄埔路上的旧址，经过改组后由国防部领导的保密局也将总部设在这里。
早上八点刚过，黑色的轿车就停在了黄埔路路口一座西洋式两层小楼的门前。建筑正中是一个高大的门庭，八根圆柱两两并立，宽阔的间隙处正对着三扇对开的大门。明楼一步跨上两级台阶，给卫兵看了证件，从右边的拱门进去直奔二楼，在一间没什么特别之处的办公室门前停了下来，整理一番军容，这才敲门。一声带着略微江浙口音的“进来”之后，明楼推门而入，跨步站稳之后立刻立正敬礼，朗声道：“报告局长，国防部少将参谋明楼奉召前来。”
毛人凤搁下金笔，合上文件，带着一丝笑意，靠在椅背上将明楼上下打量了一阵子，这才摆摆手，道：“罢了，坐。”
明楼答一声“是”，摘下军帽托在手中，欠身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目视前方，上身挺得笔直。
“你啊，”毛人凤略微调换一下姿势，看似无意地说道，“这少将参谋干得很对胃口，我若不找你，你恐怕就真的把徐州当家了吧？”
明楼闻言，立刻又站起身来，带着惶恐的神色，道：“明楼不敢。”
“那就好，那就好啊，”毛人凤又向下摆一摆手，“坐，坐，随便聊一聊，一惊一乍的可不是你的作风。”明楼复又坐下后，毛人凤道：“看来你还记得本职工作，那么，谈一谈吧，徐州的情况怎么样？”
明楼没怎么犹豫，利落地答道：“冯司令自从找个由头去了上海，就鲜少回徐州去，对防区事务的态度确实是消极了些，倒也没什么出格的事。”
“没什么出格的事？”毛人凤眉宇间忽然带上一股厉色，道，“那么怎么才叫做出格，刺杀国防部少将参谋算不算？”
明楼心想，当时丁小二开枪将自己打成重伤一事，虽有意没过分张扬，但动静一定不小，瞒是肯定瞒不住，于是心中盘算起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