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夜雨十年灯130by阿雁

书还没到,然而又觉得手痒,只能先来一发明长官和张小姐的小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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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

明诚终于搭上顺路的货车离开平壤,抵达大连的时候已是三月,虽在心中描摹了无尽阳春景致,然而北方的海滨寒意还未散尽。而此时的南京,天气方一乍暖,偏偏飘飘洒洒地下起雨来,一时又返了料峭,街头巷尾都不禁添了些瑟缩之意。

“长官?”少校勤务官大概二十四五岁年纪,面皮白净,周身散发着小康人家出身的气息,多半是中央军校的毕业生,家人舍不得送上战场,便托了关系做内勤的。尽管勤务官的声音不算小,而这雨又没大到足以尽数遮了几公尺开外的一切声响,但明楼却因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而未曾听到。

雨滴接连不断地打在黑色的伞上,又从伞盖的边缘凝成大些的水珠滴落下来,渐渐便成了一幅稀稀落落的珠帘模样。虽然天气反凉,但因着已经换季,明楼便不愿再穿哗叽呢的制服,而是一身深灰色的法兰绒中山装,或许到底还是觉着冷的缘故,肩上另披了一件黑色派力司的长风衣,因是轻薄的面料,微风吹过下摆跟着略略飘了起来,便沾了些雨水。明楼右手举伞,左侧松松披着的衣襟垂了下来,恰恰盖住了胸前青天白日的党徽。

此时明楼眼前这座气派而精致的双层建筑,正是已故的陈调元当年在南京置的别墅,也就是抗战胜利前夕周佛海与他摊牌的地方。他记得那时候是随周佛海以视察防务的名义来到南京,刚一进城便遇上滂沱大雨,视线迷离中并未仔仔细细地瞧过这幢房子。

“长官。”勤务官见明楼半晌无语,便又提高了声音叫了一声。

明楼回过神来,仍没有显出要进屋的意思,而是抬手指了指眼前的庭院大门,像是对着勤务官说,又好像是自言自语地道:“最有趣味的,不过就是人活一世啊。你看看,上一次我冒雨来到这扇门前,正是国家的前途与我自己的前途都不甚明朗的时候,心里本该不踏实吧?可因为知道还有人在上海的家里等我,所以没有半点忐忑。可是这一次……”

勤务官当然是不明白明参谋在说什么,但也只能站得笔直,不时附和地微微点头,却完全不懂得该如何接话。就在尴尬的当口儿上,忽听一人朗声道:“怎么,如今便没人等你么?”镂空雕花的大门也随即打开,一个高挑迤逦的身影从转角遮雨处显了出来,似是已在门内等了一阵子的模样。

明楼立即上前,将手中黑伞移了过去,道:“这样的天气,也不打伞,小心凉着了。”

那勤务官见了来人,待明楼话毕,便微微躬身道:“张小姐好。”

张宁和稍微侧过脸去点了点头,目光却一直停在明楼脸上,道:“我原是不乐意淋雨的,可看到你的车到了,人却站在门口半天不进来,说不得出来迎迎。”寻常千金与情郎幽会说这样言语时,多半是扭捏娇羞的态度,可张宁和却是眉头微蹙眉梢高挑,下巴昂着,眼中映出既愤恨又欢喜的光来,那份欢喜却也不是遮遮掩掩闪闪烁烁的,而是明晃晃摆在人面前,叫人没有躲处,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明楼闻言立刻告罪,张宁和遂勾唇将手肘一支,二人便挽臂共伞而行,自有仆役引着那勤务官往别处奉茶歇息。

明楼方把伞收了顺手搁在廊下,张宁和已亲手将他披着的风衣取了下来,作势将些微的雨滴抖落了几下,便抬手挂在一旁。

三月天气,小客厅的壁炉也还烧着,虽不算旺,但也将春寒驱尽变作一室融融。张宁和在一架挨着壁炉的西洋式摇椅上坐了,一旁地毯上搁着一本倒扣着的硬皮书。明楼矮身将书捡起来,手中随意翻着,眼睛却朝四面墙上扫视一回。这正是三年前周佛海当面挑明他军统身份的屋子,明楼往壁炉对面那面墙上一指,道:“我记得这里从前挂着一副湘绮寿联。”而现在却被一幅油画代替了,画上的女子只露着侧脸,乍一看似乎是张宁和的肖像,仔细看时又觉得并不那么真切。

张宁和奇道:“你从前来过这里?”说罢,便又似想起来什么,点头道:“这以前是周佛海的房产,你来过也不奇怪。”

明楼抚弄着她的头发,笑道:“可是我却觉得奇怪,怎么这里的主人又变成你了呢。”

“地段既好,房子我又喜欢,”张宁和拿起摇椅扶手上搁着的烟盒,取出一支烟来,“最要紧的是,价钱我刚好出得起。别人嫌弃这里住过汉奸,名头不好,我倒不在意。”

明楼替她点了烟,道:“也是,从没见过你真的在意什么……”

话未说完,张宁和却抢声道:“你。”

明楼一怔,道:“什么?”

张宁和慢条斯理地吸一口烟,尽数将雾往明楼脸上喷过去,挑着眼角看着他,道:“我在意你啊。”明楼未及对答,便见张宁和仰头靠在椅背上哈哈大笑起来,摇椅也随着她的大笑前后摆动。“瞧见你这个不知所措的模样我就觉着心满意足,”张宁和夹着香烟的手指指向明楼,“至于我是不是在意你,亦或我在意你对你有没有意味,这倒无关紧要了。”说罢又深深吸一口烟。

缭绕之中,明楼也看不真她的表情,不知张宁和是真心还是假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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