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征人不望乡

 @楼诚深夜60分  关键词:口琴

P.S.谨以此文纪念为中国革命胜利贡献过力量的日籍同志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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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台几乎叫草绿色挤满了,人多,但秩序井然。

志愿军战士们排队等待上车,拉歌的声音像浪潮一般此起彼伏,一波接一波地由远及近。这趟专列将要把他们送到远方,送到鸭绿江对岸的朝鲜战场。

一颗颗年轻的心将气氛烘托得如此热烈,以至于吉普车开上月台的时候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陈赓坐在后排,透过车窗向外仔细看着。开车的战士知道首长在找人,专门把速度压得极慢。靠近火车头的地方,战士们基本上已经都上车了,只余下各级的几个指挥员拿着名册在商量什么事情。

陈赓示意司机停车,自己打开车门大声招呼道:“老明,你来一下。”

几个指挥员循声回头,齐刷刷地立正敬礼,陈赓回礼后,明诚将手中名册交给身边的解方,叮嘱几句,这才几步走到程庚跟前,握了握手,道:“你怎么亲自到这儿来了,我办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当然放心,”陈赓指了指吉普车,“有别的事,咱们车上说。”

开车的战士对着明诚敬个礼口称“明副政委”,见首长们有话要说,就自觉地下车站着去了。不经意回头一瞥,看到明政委听了陈司令员的话,脸色分明有些凝重。

此时已上了火车的战士们还在各自说笑着,忽听一人道:“这都上车老半天了,咋还不开呢?”

一旁战友道:“咱们上车了,后边的战友还排着队哩。”

“就这么等着闷得慌,咱们拉歌儿啊?”

“唱了多半天儿,换换花样儿呗。”

这时一个三十上下的老战士对坐在对面的一个二十来岁的战士道:“小李,你那家伙事儿带了没有?给咱们来一段儿?”

小李本正自托腮看着窗外,听了这话转过脸来,用十分浓重的东北口音道:“带是带了,就怕你们早不耐烦听了。”

“咋能不耐烦呢,”后面一个小战士扭身跪在座位上道,“咱们全连就你那么一种……一种……诶,明副政委说的那是啥词儿?”

“精神享受。”另一个战士答道。

那小战士道:“对对对,精神享受,小李哥,左右等着没事儿,你来一段嘛!”说罢又转脸对着战友们高声道:“大家伙儿给他呱唧呱唧!”

枯坐了半天无事可做的战士们立即鼓掌起哄,小李笑了笑,从行军包里摸出一支擦得发亮的复音口琴来。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小李将口琴放在唇边,一曲《红蜻蜓》渐渐充满了整个车厢。

“晚霞中的红蜻蜓,你在哪里啊……”有一两个熟悉这日本童谣的战士跟着曲调用汉语哼唱起来,“十五岁的小姐姐,嫁到远方,别了故乡久久不能回……”

明诚站在车厢门口,听着曲子微微叹息着。

一曲罢了,战士们还在回味,明诚走进车厢,拍拍小李的肩,道:“小李,你来一下。”战士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向明副政委敬礼、问好。明诚一一点头回应了,领着小李下了车来到月台上,看看四周没人,才道:“小李,咱俩是一起从明楼明主任那儿调到战斗部队来的吧,这都几年了?”

小李想了想,道:“报告首长,快五年了。”

“是啊,五年了,”明诚点点头,又道,“你是哪儿的人来着?”

小李笑道:“我是吉林人啊,明副政委,您一到双城不就认识我了吗?”

明诚道:“对,我认识你好些年了,所以…才知道你不是吉林人。”

小李的笑容有些僵硬,小声道:“明副政委?可是明主任说……”

“不管明主任当时怎么说,”明诚像是下定决心了似的说,“小李,你总归还是日本人。”

小李没说话,明诚继续道:“刚才陈司令员传达新指示,你不必去朝鲜了。”

“怎么不去了?”小李眼中终于泛起泪花,带着哭腔道,“是日本人怎么了,我照样是志愿军战士啊。我入伍这么多年,一没有向组织隐瞒,二没有违反纪律,怎么就不要我了?”

明诚看着小李,心中也十分难过,但仍旧道:“首长们说这次战斗的性质特殊,考虑到国际影响,日籍的同志们就不要参加了。”

见小李低头不语,明诚上前揽了揽他肩头,道:“不去朝鲜,还有别的工作需要你啊,去,上车把行李取下来。”

小李背着行李、拖着脚步的身影渐行渐远,明诚从此再没见过他,只是每当听到那首熟悉的童谣,都忍不住一边哼唱着“晚霞中的红蜻蜓,你在哪里啊,停歇在那竹竿尖上,是那红蜻蜓…”,一边想起那些一起工作过的外籍同志们。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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