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深夜60分 关键词：潜意识
“所以按照佛洛伊德氏的说法，”立高达也依旧与明诚并排躺在晋北废弃民居的房顶上，“前意识是联结意识和无意识的媒介。很奇妙不是吗？无意识明明就在我们思维的某处，时时影响着客观行为，可我们却完全意识不到它的存在。自我和本我统一于人，就好象是一体两面，这岂不是遵循了辩证法么？”
明诚望着星空出神，立高达也的话只是断断续续地听进去几个零散的词，于是随口道：“你什么时候对精神分析学派感兴趣了？”
立高侧身支着头，道：“应当说，我对一切科学解释人类社会的学说都有兴趣，况且，佛洛伊德氏与黑格尔有共通之处啊。”
“黑格尔，”明诚这才把心思从夜空收回来，又投入到与立高的谈话中，“共通？”
立高凑过去，眼神中带着热切，道：“是啊，你想想看，黑格尔说客观精神是主观精神通往绝对精神的桥梁，而佛洛伊德氏则认为前意识是无意识与意识的联结点。”
明诚扭头看了这位主修社会学的派遣军少尉一眼，心想身处敌国的战场却还兴致勃勃地谈论哲学，而倾谈的对象还是自己这么一个身份复杂的抗日者，这场景也是够诡异的，恐怕是华北战场独一份了。戒严结束遥遥无期，总要找些话题来打发时间，明诚便接着话题说下去，道：“可是就如你所说，佛洛伊德氏以前意识与无意识合为潜意识，潜意识又与意识统一于人本身，这一细究起来就与黑格尔的理路全然不同了。”
立高达也此时已与明诚认识了好些日子，知道他在法国系统地修习过哲学，于是虚心问道：“怎么说？”
“在黑格尔那里，一切并非统一于人，而是与人本身一起统一于绝对精神，因为他的绝对精神是绝对理性，而且是先于人类社会和自然世界存在的，”明诚的眼睛并未瞧着他唯一的听众，而是依旧盯着深黯的夜空，“就像你刚才提到辩证法，黑格尔的理路若深究，这样基于客观唯心的辩证法，若没有他本人那样高超的思辨，难免流于诡辩了。”明诚虽觉得此情此景与战时的气氛不符，但他并不抵触与立高达也探讨哲学，甚至每次这样的谈话之后还有些畅快。明楼的学问固然有专精独到之处，但可能是多年浸淫自由主义经济学的缘故，对政治经济学颇为疏淡，遂于经济到哲学再到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思路便与明诚颇有些不同。二人谈到根本处便有些不洽，每每至此，明诚便识趣地结束了话题。立高达也就不同了，日本共产党在实践中或许是个瘸子，但理路却是承接明晰，何况这位少尉毕竟是何上肇的学生，言谈间自有精妙之处。
达也听了明诚的分析，立即赞同道：“他的辩证法确有这样致命的缺陷，就像那句‘存在即合理’叫多少人用在颠倒黑白上了呢。可惜费尔巴哈却是矫枉过正，为了避免由唯心陷入诡辩，干脆连辩证法也抛弃了。这简直就是西人说的把婴儿同洗澡水一齐倒掉。”
二人又谈了一阵子，明诚叹息道：“现在自诩布尔什维克的革命者，有的是真长着马克思主义的脑袋，然而大多数也只是戴一顶马克思主义的帽子罢了。达也你，必然是前者。”
不料立高并未为好友的称赞而高兴，反而是显出一些黯然的模样，道：“长着一颗马克思主义的脑袋，不能付诸实践又有什么用？”
明诚瞧着躺在身边的派遣军少尉，忽觉豁然开朗。立高达也所言不错，那么明楼就算只是戴一顶马克思主义的帽子，只要肯为此付诸于实践，那么以后的路本来，并肩同行又何妨？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