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深夜60分 关键词：让我们荡起双桨
301医院保健病房里显得有些昏暗，因为明诚坚持要护士把天鹅绒的紫红色窗帘严丝合缝地拉上，夏季上午那样明媚而令人喜悦的阳光尽数被挡在来窗外。“可是首长，多晒晒太阳对您的精神状态有好处。”护士说。明诚只是向她固执地笑一笑，仍旧该怎样还是怎样。
在保健病房工作的护士们见惯了形形色色的首长，部队的，地方的，企业的，一个个都是自诩老革命的固执老头子，可是这位明副政委明明还不算是很老，还不到四十岁，说话也不是那样粗声暴气，为什么也这么固执呢？护士心中叹息一声，在值班表上“上午10:00”一栏签了字，离开了。
明诚这个时候已经完全瘦得脱了像，若不是脑袋露在外面，几乎叫人看不出摊在病床上的毯子下面有人。他一向爱惜自己，所以一觉得身体不对劲儿，便立刻安排了体检，饶是如此，沈阳军区总医院给出的确诊结果也已是肝癌晚期，而此时距离上一次军区组织的体检还不过五个月。所幸明诚身体还算硬朗，具备手术条件，只是手术效果没有一个人敢拍着胸脯保证。明楼坚持叫他来北京治病，为此还甚至专门放下工作飞了一趟沈阳。然而手术的效果并不尽人意，明诚还是一天一天憔悴下去，似乎能感觉到生命力在一点一滴地失去。
刘亚楼在病房的沙发上虎着脸坐了好久，一言不发，他是来北京开会的，今天特地请了假来看明诚。明楼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看看明诚又看看刘亚楼，叹口气道：“我去问问下午还有几组药，刘司令你稍坐。”当然他并不是一定要去办这件事，而只是找个借口离开。
病房的门刚一关了，刘亚楼“嚯”地站起身来，将军帽往茶几上一搁，两三步走到床头，一屁股坐在明楼刚才坐过的椅子上，两眼盯着躺在床上的老战友，继续一言不发。
“你这是跟谁啊，”明诚笑了笑，连嘴唇都带着焦黄的颜色，“我都病了，你就这个态度。”
刘亚楼立刻站起身像是要说什么，却复又坐下，明显是调整了一下情绪，才开口道：“我就是气你病了。”
明诚道：“又不是我故意病的。”
“你老明就是做惯了说话不算的事，”刘亚楼道，“本溪的时候你说你去去就来，结果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其塔木的时候你答应了跟着主力转移，结果还是留下领导阻击；也就是冬季攻势的时候听了一次话，那也是101叫你留在指挥部的。等到了天津…”说到这里刘亚楼的声音已带着哽咽，明诚将手伸过去，搭在他手背上。以前白皙修长的手已经只剩下皱巴巴的灰黄的皮包着一把骨头，刘亚楼一把握住明诚的手，又道：“这次你答应了去南京帮我，调任手续都送军委报批去了，你又跟我来这一招。”说着一行泪划过脸颊，还没滴落就已干了。
明楼开门进来，刘亚楼松了明诚的手，背对着明楼抹了一把脸，这才起身，道：“老明你好好养着，我在南京等你，这次你要再敢闪我，肯定跟你没完。”说罢戴好帽子，又与明楼郑重地握了握手，这才走了。
明楼送走刘亚楼，旋即回到病床边，附身小心翼翼地抚着明诚的头发，盯着他眼里的泪光，道：“刘司令想不到你去不成南京？”
明诚摇摇头道：“我什么情况他已经知道了，一时接受不了吧。其实连我自己都意外，谁能想到我最后是要病死的。”他嘴角翘起来，笑得轻蔑，不只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这最终的命运。
“别瞎操心，”明楼蜻蜓点水般地吻了吻明诚的额头，“等你好点了，挑个好天气我们去北海划船，护士说了，多晒太阳对你的精神状态有好处。”
明诚看着他，笑道：“那你可提前练好了，别指望我到时候还能划得动船。”
“知道，知道。”明楼又吻了明诚的额头，只是这次久久没有舍得起身。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