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阿诚的《无题》


@楼诚深夜60分  关键词:秋千

镜湖窄桥,新栽的柏树林郁郁葱葱地掩了不甚分明的阡陌小路,平层斜顶的小屋,红顶白墙地立在桥头。一切静谧得好像一幅画,不,这本来就是一幅画,这里的一切和五十四年前的那幅画一模一样,除了屋角林边的一架白色双人秋千。
这秋千本是画里没有的,可明诚却刻意叫人建了一架,是启蒙时代中期既简洁又明快的格调,处处透着人本主义与理性主义的遗迹。这是明楼最喜欢的式样,明诚记得自己十岁初到明家时,这沪上巨贾白色洋楼后边朝着庭院的地方就立着这么一架秋千。那时候明楼也还是个周身晕染着浪漫主义和感性主义的少年人,喜欢坐在微微晃动的白色秋千上,捧着一本《悲剧的诞生》漫不经心地一页页翻过去。十岁的明诚还不明白弗里德里希·尼采,他也不知道这个感性的疯子所颠覆的理性传统,他甚至还不太认得几个字,但他喜欢在房檐的背阴处,看着阳光下的明楼,却又不敢靠近。
明诚从未与他深爱的明楼并肩坐在那架秋千上,他不敢,生怕自己的出现,破坏了阳光下的完美。即便是描摹了日后憧憬的那幅画,也不曾有这秋千的一抹影子。
“现在…”明诚低语,“不必再顾忌什么了…”
是的,云翳散开,阳光重现,明楼却已不在。至于那幅画,是毁于破四旧的浪潮,还是毁于对小布尔乔亚的激烈批判,还是在反右扩大化中对资本主义怀有留恋的罪证被没收,还是添做了大跃进时炼钢炉里的一簇火苗?明诚不知道,他只知道明楼还未挨到破浪排空而来的十年浩劫,便已撒手人寰。这是万幸还是不幸,别人无法评判,只是于明诚,也就不过从此再无人唤他“阿诚”而已。
谁也没有想到,明诚1949年借着随明堂安顿资产的名头前往香港参加新华社香港分社的工作时,那一挥手,就是二人的永别。这些年他辗转境外,日子不可谓不优渥,可明诚一心想着什么时候能回国置一处地方,就像《家园》那样,让他可以念着心中那人安然埋骨于此。
终于,那是1992年,当年在法国的一位故人大张旗鼓地南巡过后,已是耄耋的明诚终于了却了夙愿。
“先生,这样布置您还满意吗?”一直跟在身后的私人助理恭谨地附耳问道。
“满意,满意…”明诚抛了拄杖,颤巍巍地迈开步子,走到秋千旁,艰难地坐了上去,“我在这里歇一歇,你们去罢。”
护士将一条薄毯盖在他膝上,一众医护人员与秘书、助理纷纷退开,独留明诚坐在微微晃动的秋千上,于阳光下微微合了双眼。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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