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夜雨十年灯78by阿雁

78.
周佛海一行人甫一抵达目的地,关于重庆政府任用大汉奸为接收官员的报道立时铺天盖地而来,几人还未进官邸见到委员长的面,便已被转送至白驹早年的产业香山别墅暂住。此时这处房子已从中美合作所的招待所变成了看守所,周佛海因见明楼也在此处,故而一开始也不以为意,只当是做个样子,倒是丁默邨那里瞧着戴笠几次三番推托着不肯露面,心中渐渐生出怀疑来。不几日,明楼从白公馆迁了出去,周佛海才真正着急起来,却也无可奈何。
明楼在上海经营多年履立功劳,戴笠特意抽出时间亲自当面嘉奖一番,又读委员长手令,擢升其为少将军衔,日后另有重任。明楼早在复兴社时期就参与国民政府的秘密工作,熟知部门运行的条条框框,自然明白这个“日后另有重任”的意思就是目前没有出缺的职位,得等着,若不钻营打典一番,一直这么等下去也不无可能。
回到临时安排的住所,明楼看着镜中穿着将官制服的自己,影像渐渐与十多年前那个配着中尉领章胸牌的清矍的年轻人重合起来,想到当初不过是少年人一腔热血欲酬报国壮志,谁料竟成了党同伐异的棋子,正在心灰意冷避居欧洲时,却鬼使神差渐渐走上另一条救国之路,并以之为终身信仰。“当初的机缘巧合,现在想来却又是命中注定了。”明楼这么想着,觉得这板正的制服裹得浑身不舒坦,一分神间,脱口叫了一声:“阿诚啊…”一旁勤务兵不过十七八岁,脸上还带着些残余的稚气,听见这位长官说话,虽没听出说的什么,但伺候过十多位将校,晓得这语是在叫人,于是立刻应声上前,立正敬礼,道:“长官,请吩咐。”明楼一怔,这才反应过来,道:“替我拿套便装来。”这勤务兵跟着明楼已有两三日,打理生活琐事上手颇快,当下利索地应声去了。明楼看着轻轻掩上的门,伸手解开风纪扣,感觉发僵的肩膀松快了许多,长舒一口气靠坐在沙发上。
派给他的炊事员手艺不错,又懂得察言观色,见这位少将长官这几日胃口不甚好的样子,又打听了这位是从上海回重庆述职的,晚饭便做了几道清淡的淮扬菜。明楼尝一口火腿烧豆腐,忽然笑道:“我这些年在上海,都觉金华火腿紧俏,动辄大半年无处售卖,怎么在重庆到成了寻常了呢。”
侍立在旁边的司务长上前一步,赔笑道:“长官有所不知,这都是专线运来的战略物资,存在重庆供军需的。”
明楼也不抬眼看他,道:“哦?这是军需?”
司务长笑道:“抗战时候诸位长官从前线到陪都来,交通调度不开少不得耽搁几日,还不都是在咱们这里落脚么,没有些像样的东西,可怎么招待长官们呢。”
明楼点点头,忽然就想起1942年饥荒时候与阿诚两人说的那句“前方吃紧,后方紧吃”来,念起阿诚,明楼本已带着嘲讽的嘴角,忽地一牵,变成一抹温存笑意。那司务长见了,以为是长官赞赏自己的言词,立刻越发卖力地堆起笑来。
大约是这顿饭果真十分合他胃口,明楼饭量略增了一些,饭罢起身正要离开,司务长笑眯眯地送到餐厅门口,道:“长官可还觉得可口?”
明楼转身,这才第一次正眼瞧了这位中年尉官,于是右手略略抬起,虚点两下道:“还不错,回头从我的开支里腾一部分出来,打赏了弟兄们罢。”话音未落便已迈开大步走了。刚一回房间,勤务兵立刻报告,说是有一个从上海打来的电话,明楼心想多半是阿诚,便立刻拿起话筒要了总机,道:“给我接上海。”罢了又说了地址,过了一阵子总机才转接回来,明楼因一直守在一旁,铃声一响未过便接了起来。
明楼“喂”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那端阿诚的声音已传过来,道:“刚才请求同明长官通话,说是用餐去了要我候着,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呢。”声音中带着笑意,明楼知道一半是为了叫自己宽心的。
明楼笑道:“真是对不住,竟叫明大秘书候着,以后可是不敢了。”两人笑了一阵,明楼又道:“这才几天你就打电话来,莫不是真的担心离了你,我一天都活不自在吧。”
阿诚“嗤”一声笑出来,道:“哪里,不过是听说你从白公馆放出来了,还升了官,特地道喜的。再者,趁着还在上海通话方便,赶紧多联系几次,不然以后怕是打个电话也不容易了。”
明楼听了这话心中一沉,面上笑容逐渐褪了,良久才道:“这意思是,你也要启程了?”
“嗯,就这几天吧,”阿诚的声音虽刻意带着爽朗,却也掩不住凝重,“电话里不好说,等安顿下来再想办法联系。”
明楼挂了电话,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入睡。第二日,因顾祝同回重庆汇报受降事宜,各界联合举办接风酒会,明楼曾为第三战区提供数次供战略研判的情报,也算是顾司令长官旧日同事,于是也在受邀之列。他嫌将官制服显眼,便叫勤务兵提前准备了西装,这会儿看着,总觉得西装与领带的颜色不太对劲,似乎以往阿诚不是这么搭配,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具体是怎样的,也不愿为难那小勤务兵,只好凑合穿上赴宴去了。
TBC

评论 ( 6 )
热度 ( 21 )

© 阿雁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