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夜雨十年灯64by阿雁

天色虽已晚,但我还是来一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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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几日后明楼回到上海,阿诚已与军统上峰就周佛海一事请示过,上峰回电“应其所请,相机而行”,明楼接过电报扫了一眼,露出了然神色。
阿诚道:“看来戴局长也并不是真要与周先生合作。”
明楼笑道:“当然不是,你摸爬滚打这些年,会不懂得互相利用的道理?”
阿诚想了想道:“周先生自然是要凭着与军统合作保来日一命的,可重庆能用得着他的,无非是胜利后接管上海的事务了,并非等价的买卖。”
明楼靠在沙发上,道:“不错,别的不说,叫人抓住任用汉奸的把柄,单是舆论上就够呛了。况且如今衡阳对峙交火十分激烈,溃退之势丝毫不减,这就想着胜利后接收城市的事,真不嫌太早么?”
这话令阿诚忆起先前立高达也来明公馆探病时候说的话,于是出了一会儿神,才道:“重庆的打算并不算过份提前,我们这里固然是日本所谓的大陆生命线,但一切都改变不了它是个海洋国家的现实,山本死于太平洋战场,已是…”阿诚回忆着立高的用词,接着道:“已是日本丧钟的初鸣,我想,彻底胜利的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明楼右手拖着侧腮,凝视着阿诚,左手忽而虚点几下,道:“丧钟初鸣?这可不大像你往常会用的字眼。”见阿诚正要解释,明楼示意不必,续道:“不过这四个字用得好。”
阿诚想了想,终是没把立高的名字说出来,只是道:“不管怎样,先看衡阳能否守住,溃退能否逆转吧。只要还未胜利,那么一切对胜利的讨论都是多余的。”
不到两个月,衡阳沦陷的消息终究是传到了上海,这也算是在明家兄弟的预料之中,唯一让阿诚感到意外的,是调到十三军以来一直驻上海军部的立高达也,也成了这次战役的亲历者之一。
八月的上海滩遍地流火,机车呼着蒸汽卷起了白色的热浪缓缓入站,月台对面的景物隔着热气显出略略扭曲的样子,仿佛随时要熔化成一滩油腻的液体。立高穿着自己从前线临时搞来的南方军制服,这样呈“V”字敞开的领口式样,虽稍微解放了旧制服风纪扣带来的闷热,但他脸上却仍旧流着豆大的汗粒。列车上的市民虽然分辨不出立高的军服与当地驻军的差异,也不知道他军衔高低,但一眼看去是个鬼子军官,这总是不会错的。也是因着这身制服,立高得以不用挤在接踵的人群之间,而是顺顺当当的通过了因习惯性的畏惧抑或屈服而自动让开的过道,第一个下了火车。
“小鬼子!”背后隐约飘来了一个大约是年纪已不太青却仍带着青年人愤慨气质的妇女的侬语。
泰然自若地拍了拍公文包上那不知存不存在的“征尘”,立高达也顺着声音微微回了下头,车门处正推搡熙攘的热闹的人群倏地安静了下来,在鸦雀无声中,立高缓缓扫视着那一张张或稚嫩或苍老,或尖酸或正直,或恐惧或凛然的面容,忽而一笑,也不知道是该对着谁说,踌躇一下,还是字正腔圆的用北方话回应了一句“是老鬼子了!”语调中夹杂的那一丝顽皮还未在热浪中蒸发,他早已快步奔向了出站台。
立高达也刚从衡阳归来,心情并很不好,或许是非常的不好。整整三年,的办公室生活已让他平息了对战争的激烈情绪,可三年后的当下,他又一次直面战场,那些原该消散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又涌现出来,让他不知所措。
战前只是个高校教员的立高达也,这个土佐小商人家庭之子、师范学校毕业后一边工作一边争取东京商科学校院生资格的“高材生”,如果算上1937年中日全面开战之前在国内的那几年服役期,已经当了近10年军人。
阿诚有一次开玩笑时曾说过:“达也这家伙骨子里带出来的书生气,总会让我忽略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个文质彬彬的日本人,几乎参加了这场所谓大陆战争到目前为止的全部历程。”
立高回头一想,徐州城外的台儿庄苦战,大江之滨的汉口决战,冀中山野的讨伐扫荡,军阶从曹长、干部后补、少尉小队长一直到中尉参谋。
于是立高当时笑着答道:“作为一个非将校教育体系出身的国民兵,我立高达也简直就是皇军百万‘一毛五’中的骄子了。”
阿诚不解地问一句:“一毛五?”
立高含蓄地哈哈大笑,解释道:“我们日本陆军征召所下发的兵令状,成本价值一毛五,于是军中有笑话称,区区一毛五的炮灰嘛,遍地都是。”
后来阿诚每次亲临战场,看着遍地伏尸,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又是谁家的孩子为了一纸只值一毛五的征兵令而丢了性命呢?
当然,1944年盛夏的时候,阿诚并不知道,他曾经的挚友立高达也,就在他日日惦念的湖南前线。而且立高不久前又一次更上高楼,已然在阵前提升到了上尉军阶。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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