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雁

你们看我把台词里的周佛海变成了说台词的周佛海，是不是很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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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周佛海一行人并未直接到南京，而是在周遭的布防区大略巡视一下，虽是蜻蜓点水般地应付公事，却也耽搁了一个晚上，翌日一早才开车往南京去了。一路上卡哨林立，抵达第一处卡哨时，带队的日本中尉依例拦下前后而行的三两轿车，客气地敬礼道：“我们长官虽然知道是周佛海先生公干路过，但因布防要求，仍需照例下车检查，请见谅。”

周佛海自然知道这是影佐祯昭在提醒他，虽与重庆的关系可以利用，却仍旧要记得眼下这半壁江山是谁在做主，于是点头道：“应当的，我此番本就为督办防务而来，岂有不配合的道理？”说着下车，自明楼以下听了这话自然也皆尽下车，各自取了派司。

明楼将口袋掏了一回，未见派司，往常这些东西都是阿诚管着的，似乎临行前他并未特意交代过放在何处。周佛海的一个庶务秘书凑上前去，低声道：“明长官，您的派司我方才已一起递过去了，明主任送您时托予我的。”明楼点头称谢。

如此时时停车检查，路虽不远，到了南京却是下午了，路上天色显出些阴沉，方到南京城下，便已经是天低欲压兼着大雨滂沱了。明楼对南京的熟悉程度本就有限，现下雨水冲刷在车窗上，外间景致模糊而扭曲，越发不知所在何处，只知车子拐过个弯，稳稳停下了。一路闭目养神的周佛海抬眼，道：“如今汪主席在国外，不好到官邸叨扰，我们便暂在这里将就罢。”明楼听了便开门下车，从早站在车外的秘书手中接过一把伞，亲自撑开了请周佛海下车。周佛海并不直接进屋，而是隔着雨幕端详一阵，道：“明楼，你看这处如何？”

明楼看了看，见这屋子并不十分华丽精巧，占地却不小，自有一番气派，于是道：“虽在南京，却与沪西极斯菲尔路左右那些别墅有些相似，别的嘛，恕我眼拙，却是看不出了。”

周佛海笑道：“正是瞧它有些沪上形貌，才肯从雪喧那里盘来，却是一日还没有在里边住过。”这雪喧便是陈调元了，原是军阀出身，后投了蒋中正却不慎丢了军权，待到抗战爆发才又出任了军事委员会军事参议院院长，专管伤员归队的事，也算有些作为，不料去年夏天赴西北巡视却在兰州查出喉癌来，待回重庆就医却已是晚了，刚刚入冬便撒手人寰。

明楼想了想道：“听闻陈将军是孝子，母亲生日必大办几日堂会讨老太太喜欢，想来就是在这里吧。”

周佛海道：“正是，我那时离开重庆后不久，就从雪喧那里买了这处房子，其实哪里是贪图兵荒马乱贱卖的那点便宜呢？不过是想着暂有个由头替故人守住些资产，待日后太平了好让他一家老小有个落脚处罢了。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啊，世道还未太平，故人却先去了。”说着几欲垂泪。

明楼一时不知周佛海唱这一出是何意，只道：“周先生常念故人之心令人感佩，照理我与陈将军也算旧识，应陪您在此处悼念。可这天阴雨冷，您到底得顾着些身子，现下汪主席不在，一切还全靠您呢。”

周佛海听罢，拭了拭眼角，这才进了屋，又道：“累你陪我淋了一阵子雨，现在就咱们几个，我看不需客套了，各自去换洗一回，稍后再见罢。”语毕，方才那庶务秘书便引着明楼往楼上的房间安置了。

过了四十多分钟，明楼刚刚收拾停当躺在床上舒展一下腰背，便有秘书敲门请他去小客厅叙话。明楼心想这下该是周佛海要说正事了，于是立即依言前往，周佛海已坐在那里等着。只见周佛海穿一件半旧的蓝绸长衫，显出人过中年的丰腴，头发大约是刚擦过所以有些蓬松，往日便带着些苍黑的面孔此时更覆着一层舟车劳顿的倦意。明楼走过去坐下，笑道：“这长衫以前在重庆时便见您常穿，如今竟还跟在身边，足见简朴。”

周佛海却摇头道：“这你可错了，我并非简朴，只是念旧罢了。”说着目光向四周一扫，停在一面墙上，用手指着，道：“你看看。”

明楼顺其所指看了过去，却是一副湘绮寿联，落款处盖着周佛海的闲章，于是道：“这莫不是您当年敬奉给陈将军母亲的寿礼吧？”

周佛海长叹一声，道：“我就说你眼力最佳，唉。”说着又将四壁环顾一周，带着些沉绵的语气道：“不过短短几年，这里的情形已是大不一样了，过去雪喧盛时的陈设已当然无存，而独独留着这一幅我所赠的寿联。明楼你说，这一饮一啄岂不莫非前定？谁能想到最后的胜利来临之前，我会在故人的宅子里又见到当年我自己的旧物？”言下之意甚是感喟。

明楼总觉周佛海言辞蹊跷，遂抓住其中“胜利”二字，说句试探的话，道：“您也不必太过挂怀旧事，当年与汪主席离开重庆，不就是为创造一个未来的全新局面么？如今汪主席虽病着，可有您在，离我们所构想的全面和平的胜利局面也已不远了。”

周佛海瞧着明楼，忽而大笑起来，道：“明楼啊明楼，说这么多，不过是要你知道我是个顾念旧情的人，有些事你便不必瞒我了。若说我手下信得过的人中谁与军统、与重庆有所关联，那必不能是熊剑东，而是你啊。”

明楼听见身份叫当面挑明了，虽然一惊，但也知道并无危险，因为周佛海既已如此肯定，若要处置，自然早就下手，不会如此铺垫。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