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雁

其实我本来想把立高达也的化名写成高达的，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于是算了…

P.S.昨天更的56章做了些改动，撤换了一段台词。

57.

苗婶将客人引至房间门口便离开了，明楼见来人身量高而清瘦，一身灰色中山装，胸前口袋里插一支金笔，黑皮鞋虽有些年头了但很干净，没有系扣的黑色大衣看起来不甚厚实。立高进门见明楼也在，他除却上次打过照面外与明楼并没什么交集，不过经济司的明长官在上海毕竟是个风云人物，立高便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明楼虽只与他匆匆见过一面而立高此时又戴了一副黑边圆框眼镜，但明楼还是立刻认出这就是上回送醉酒的阿诚回家那人，于是欠身致意，带一丝玩味，道：“先生原来姓高，我们阿诚蒙您关照，上次匆忙还未道谢，切勿见怪。”

立高将圆帽摘了拿在手中，道：“哪里，明先生客气。倒是突然来访，给您添麻烦了，真是抱歉。”说着微微一鞠躬。

明楼道：“高先生是来探望阿诚的，我十分欢迎，哪会觉得麻烦呢，您真是客气。”

立高走到阿诚床边，本想问问他身体如何，却不知该如何称呼，若像两人当年正要好时那样叫一声“诚”，此情此景之下他是叫不出口的，但若生分地叫一声“明诚君”阿诚憔悴的样子又令人不忍，于是嗫嚅了片刻，磕磕巴巴问了一句：“啊，那个，你，嗯，你觉得怎样？”

阿诚道：“已好多了，劳你跑一趟。”

立高看看阿诚，又看看明楼，阿诚知道立高意思，便也看看明楼。明楼收回打量着立高的灼灼目光，对着阿诚摆出了然的神色，道：“我看我在这里高先生是有些拘谨，正好还有些事，就不打搅你们叙旧了。”说着起身，手刚触到门把手，又回身道：“阿诚，高先生平时喜欢什么茶？我叫章婶送上来。”

阿诚还未答话，立高先略一鞠躬道：“我略坐一坐就走，请明先生不必费心招待。”明楼见他一板一眼的样子心中好笑，因想着他或许与阿诚有什么机要事务要谈，遂叫两个老妈子不要上楼打扰。

阿诚指着明楼刚坐过的那把椅子道：“达也，坐。”

立高先将帽子扣在桌上，又将大衣脱了仔细搭在椅背上，这才坐下，指着门道：“你们家这位明先生看起来有些古怪，会不会对我有所怀疑？”立高并不知明楼底细，故而有此一问。

阿诚心说“你一身一看就是日本人的习气却非得扮成中国人的样子，谁见了都要起疑吧”，但说出口却变成了“你想多了吧，他平时就是这个样子的。”

立高听了便觉放心，又指一指阿诚的手臂，道：“你的伤真的不碍事吧？能在丁默邨手下挺过来，真是让人钦佩。”

阿诚笑道：“你倒知道得清楚，刚才听说你来探病，我还很意外来着，看来明长官的主任秘书被丁主任拘捕的事已经传开了，熊剑东没少起作用吧？”

立高点头道：“似乎就是税警总团的人在军部说起过此事，我们才听说的，不少同事说明秘书不像熊处长手下人那样软弱，如此忠勇不肯出卖长官，颇有镰仓遗风。”自上次醉酒之后，立高自觉对阿诚的态度缓和了一些，话也随之多起来。

阿诚道：“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总觉得不是在夸我。而且你突然这样跑到我家里来，总不能真的只是探病而已吧？”

立高反问道：“还能有什么，送情报？真当我是你的情报员么。”立高顿了顿，又低声道：“不过确实有件事想告诉你，在华日本人反战同盟华北联合会要改组了。”

阿诚道：“啊，是，你以前还是会员，我以为你调到十三军之后就与他们没有联系了。不过你们这联合会不过二百余人，多是些被俘的士兵，活动范围几乎出不了陕北，就是再怎么改组又能起多大作用？”

立高自坐下后本来一直保持着脊背挺直上身前倾，双手杵在腿上的姿势，听了阿诚的话，便放松了肩膀靠在椅背上，道：“我原也不指望这组织能起什么实际作用，不过它一改组，就成了全国性的反战组织，虽只是个形式，”立高顿了顿又说“就像大本营已经通令派遣军尽快制定打通大陆交通线的作战计划一样，啊，这事你知道了吧？”

阿诚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应道：“听说了，但这和联合会改组有什么关系？”

立高看着阿诚，前倾了身子凑过去有些激动地说：“你怎么会不明白！这个作战计划也是个形式，是大本营垂死挣扎的形式！这是为了徒劳地挽回太平洋已注定的败局，但是，山本海军大将的陨落已是祖国丧钟的初鸣，我们这些陆军，虽口口声声喊着‘大陆生命线’在你的国家耀武扬威，可这却根本改变不了日本是海洋国家的事实，战争已经输了，是的，法西斯完了。”立高说完长长叹一口气，仿佛刚才的话用尽了力气。

阿诚低下头，脸上渐渐生出些笑意，道：“是，你们的战争要结束了，不论是否体面地结束，都要恭喜你们，达也。不过我们的战争恐怕一时半会还是没有结果。”

立高也知道近来延安与重庆的不和睦已渐渐摆到明面儿上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两人沉默半晌，立高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说：“不过若我真要回国时，恐怕还有件事要拜托你。嗯，也只有拜托你了，不过要届时才同你说。”

阿诚也不细问缘由，点头道：“到时候你说就是，我若能办到自然好，若办不到，我也会尽力。”

立高起身鞠躬道：“那么，先在这里谢过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