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雁

42.

李士群听明楼肯帮忙，自然高兴，连忙道：“哎呀，这事只要明长官肯给牵线，还有我李士群做不通的人情吗？哈哈哈，先谢了，谢了。”

以李士群如今的权势，肯这样与人客气已是十分难得了，明楼周旋各方多年，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遂也不再特别拿腔拿调地挤兑，只道：“李副主任客气，谢是不必，这些事，不过是互相帮衬罢了。”

李士群见明楼放缓了态度，又是这样措辞，当然明白，于是道：“正是正是，明长官几次三番地肯帮我，来日用着我时，我也是一样。”

明楼听了不置可否，端起白底青花的茶杯，用盖子将浮在上面的零碎茶叶撇一撇，又慢悠悠地呷了一口，吁口气，像是十分惬意的样子，道：“这么点事，还不能够劳动李副主任亲自跑一趟吧。还有什么紧要的，我看，您一气说了就是。”

李士群笑道：“我以前怎么说的来着？就喜欢和明长官这样的人来往，不为别的，就为您是个痛快人呐。”

明楼也笑道：“痛快不痛快，也要看您要办的是什么事啊。”

李士群似乎是在心中整理一遍措辞的样子，垂了眼睑想了片刻，才道：“明长官想来也知道，汪主席是认得延安毛先生的，自打这宁汉合流，一直主张联共的可是咱们汪主席啊，可是汪主席干不过那蒋中正，最后左一次又一次的闹了误会了。现在他们是折腾着要抗日，搞什么统一战线，毛先生倒肯捐弃前嫌把他蒋中正奉做是‘抗战领袖’结果怎么样，皖南那事儿吃了大亏了吧？所以我说啊，这毛先生与蒋中正一起是没什么搞头的。”

明楼听他说了半天，最后一句可算是点了题，便知他打了什么主意，于是道：“呦，与蒋中正是没什么搞头，莫不是与汪主席就有搞头了？”

李士群一拍大腿道：“可是说着了呢。他重庆自称三民主义的正统，那是放屁啊，孙总理遗嘱是什么？民主啊。可他蒋中正搞的却是铁板钉钉的独裁。这毛先生啊一向尊崇孙总理，如今汪主席搞民主、开议会，就是要继承总理遗志建立联合政府，到时候吸收各党各派，怎么少得了延安嘛。”

明楼道：“合着您跟我这里坐了半天，是要叫共产党来参加汪主席的议会啊？这我可办不了。恕我直言啊，延安那里啊于名节怕是看得重，是不会来蹚汪主席‘议会政治’这滩浑水的，就是来了，那必定是假共产党啊。那毛先生可是个明白人，会退出重庆参政会上你们的贼船？这不是白日做梦么。”

李士群道：“怎么就办不了呢？那胡越明份量可不轻，不是都与我们合作了吗。”

明楼一听“嚯”地起身道：“那胡越明，我可只知道他是个反蒋的左派人士，是你李副主任的人情，我才把他介绍给岩井机关长的，至于他后来怎么又变成了您的故人，怎么成了共产党了，我可是一概不知的。”

李士群道：“无论知不知，明长官在胡先生那里是递得进话去的，这是跑不了的。”

明楼道：“我与胡越明的一点交情，不过是将他介绍给日本人罢了，说起来这事儿还是您开的头，至于现在，您早和他单线联系了，倒还要我递话，这可是说不过去。”

李士群道：“我这身份尴尬，不如您清白，若我去直说，多半要被斥责说什么我要拉他做汉奸，哪里肯信汪主席是真要行民主呢？您就不一样了，您不是我这样名声烂透了的主儿，说话总有人肯信几分。”

明楼心中冷笑，想着这李士群倒有自知之明，嘴上敷衍道：“好吧，我联系看看，不过也不一定接得上头，您可得两手准备。”

李士群道：“我办事哪有不留后手的，只不过这法子一用，少不得胡先生从此气了我，不肯来往罢了。”

二人商议已定，明楼便叫送客，阿诚从衣帽间娶取了李士群的大衣礼帽和文明棍站在廊上候着，待办公室的门一开，便顺次逐一递上去。李士群把文明棍往斜前轻轻点几下，笑道：“明秘书真是利索人，难怪明长官委以重任啊 。”

阿诚立刻躬身致谢道：“李副主任过誉，明先生不弃，留着办些杂务而已。”说着将李士群一直送上车，目送着车开出新政府院门，这才返身回了明楼办公室。

明楼将刚才的事对阿诚说了，然后叮嘱道：“我虽当面应了替他劝说萧先生参加南京议会，但以他的精明，必会明白我是却不过敷衍的。而且，他又暗示有别的方案…”

阿诚道：“是要来硬的？”

明楼道：“不一定是硬手段，但是萧先生个性上是有个缺处的，这你也知道。”

阿诚想了想，道：“是，萧先生心软，时常却不过别人便有些迁就。大哥是怕李士群利用这一点，诱萧先生去南京见汪精卫，出席筹备会？”

明楼道：“不错，李士群与萧先生也是老熟人，又做了多年对手，要利用这一点怕是不难。你赶紧通过贝勒路发报，请萧先生万不可返沪。”

“是。”阿诚应了一声便速去办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