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包】我娘与公孙傲娇二三事(三)

这本《少年包三天》不过三百余页,分为上下两部,其中所讲主要是包希仁未中进士时屡破奇案的故事,不过两部中各有一卷却是专讲公孙策之事。上卷中的什么八贤王赵德芳既然是影射我外公,想来下卷中的三廉王便是柴王爷了。

书中案情曲折迂回,确是好看,不过朝中京中诸事多是杜撰,尤其是那形同摄政的庞太师,我思来想去,也不记得本朝曾有个位高权重的庞相公,或许是当年如日中天的丁谓才勉强能沾点边。不过好些记事也并非全是乱编排的,比如文中包希仁乃是一个寡居的女郎中之子,属市井之流,与他相配的要么是来历不明的武家女子,要么就是冒名顶替的小小宫娥。而公孙束竹身为州府衙内,相配的便是庞相公庶女或是官商家的女公子。可见写书之人虽不甚懂朝中事,但也颇通人伦。

这包副使的夫人董氏诰命我在宫中是见过的,为人谦和恭谨,宫中娘娘们也引为楷模,却不知这公孙主簿的夫人到底是谁,莫不是真的娶了权臣庶女为妻,这才叫清流非议,故而不曾出仕罢?可书中的那庞相公,虽被描述成一个奸猾老贼,但说话行事,偶或却有一丝丝我外公的风范,与那八贤王赵德芳活脱脱的一体两面。那么书中身为权臣之女却全无规矩体面的庞飞燕又是谁呢?

我苦思冥想也没有个所以然,要问人时,又怕叫抓住看坊间话本,偏偏这几日道邃也没奉祖母之命来瞧我,而因着祖母斋戒,我也没寻到借口去拜望顺便瞧瞧道邃。一连串疑问憋在心中,无处纾解,却又不敢显出来,真正辛苦。

这一日午间传饭时,恰巧父亲也在家中,与母亲闲聊些朝中府中趣事,我听一句不听一句的,只想着话本里的故事。忽听父亲道:“今日见了旨意,希仁改知谏院,加了天章阁待制了。”我一听是包希仁之事,便凝起神来。

只听母亲笑道:“那很好啊,希仁年轻时便是忠正耿直的性子,他掌谏院岂不合适,是朝中官员到了磨勘前后,也可放心了。不过这谏院并非专职,却不知正职改作了什么?”

父亲道:“眼下是授了监察御史里行的。”

母亲沉吟片刻,道:“希仁如今回京不久,想来也只是权宜之计,不久便要真正做监察御史了。”

父亲道:“郡主所言不错,希仁这样的人做御史,当年诗案中士子受辱却无人敢弹劾之事便不会再有了,唉,只可惜了束竹……”我一听诗案,便想到莫不是柏台诗案一事?听闻当年因着党争,牵连极广,不想竟与公孙主簿有关。可算算年纪,他当年最多还是个国学生,如何参与?莫不是他父亲公孙相公遭贬,有人故意构陷罢,可御史台弹劾一个学生做什么呢。

想到此处,正开口要问,不料母亲忽然敛了神色,道:“都是陈年旧事,还提这个做什么。”父亲似乎也露出些一时口快说错了话的神色,不过稍纵即逝,转手为母亲添了一箸青菜,便将话头轻描淡写地岔开去了。

我心中端着疑问,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于是假意问道:“包待制的夫人便是正宫娘娘都礼敬的董氏诰命罢?”

母亲笑道:“自然是的,我看你这几日常常魂不守舍,却不至于将这也忘了,千秋节进宫请安,你不是还曾见过礼的么?”

我心说这几日看了话本常常走神,本以为藏得很好,不料还是叫母亲瞧出来了,看来还需更加小心才是。心中如是想,嘴上却道:“是是是,一时没想起来。不过女儿听说董夫人乃是包待制的继室,原配可是一个姓凌的武家女子么?”

父亲笑道:“这可是胡说了,包待制耕读传家,原配怎么可能是个武家女子呢?”

“这我倒知道,”母亲看似不动声色,却深深瞧了我一眼,道“原配夫人李氏,也是士人之女,不过还在庐州时便早逝了,所以我们都不曾见过。”

我一听原配也并非话本中所说的凌楚楚,便知道书中婚配之事全是编造的,却终究还是有些好奇,道:“那母亲可知道公孙主簿的夫人,是姓庞还是姓陆的?”

话音刚落,母亲便已怒容满面站起身来,慌得我赶紧起身低头,父亲瞧见情形不好,立刻叫四周伺候的婢子仆役皆尽散去,这才回身来劝母亲道:“郡主何必动怒,文儿不过随便问问。”

母亲冷声道:“随便问问?瞧她打听的这些事情,我先时还只是疑心,这下便坐实了。”说罢重重哼了一声。

父亲立刻朝着我道:“文儿,你是不是看了外面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小说了?”我听了心中一惊,腿一软便跪了,嗫嚅着不敢说话。父亲叹了一声便亲自去我房中,片刻便将《少年包三天》搜了出来,我虽看不见自己的模样,但想来脸已吓白了的。本打算原原本本招了,却又想着不能连累了道邃,于是任凭父亲如何数落都没做声,由此越发得了母亲好一通教训。待得入夜,臀股虽上了药,但因疼痛并不能入睡,趴在榻上想着母亲这次下手尤为狠绝,怕不是要把我打死罢,转念一想又不对,我不过分别问了问包待制和公孙主簿夫人的姓氏,父母大人便知道我看了坊间的话本,这分明是说我父母对《少年包三天》的内容十分熟悉啊。既然他们也曾看过,为何我看时就要挨揍呢?也不知他们看时,外公和祖父有没有揍过他们,亦或是他们遮掩得好,家里并无人发现?可这话本是包待制出仕之后才写成的,我记得他出仕时已二十八岁了,那我父母早已成亲立府,岂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看?

心中想着这些,脑中浑浑噩噩起来,不久便睡过去,第二日股间肿得老高,只好继续趴着,话本也叫搜走了,正经书自然是看不下去的,无聊之间便觉时光过得极慢。中间母亲只叫大丫头来瞧过我两次,并没亲自来,想来是还在气着。好容易挨到晌午,父亲自朝中回府过来探望,我作态撒娇两句,他便应了午后在此陪我。我心中想着,何不趁此问问父亲呢?于是开口道:“母亲这次脾气好大,不过看个话本罢了,竟将我打得下不了床。”

父亲笑道:“这话跟你母亲照样再说一遍试试,怕是打得你入了冬也下不了床。”

我听了暗自打个哆嗦,道:“先前看闲书也没少叫父母大人搜出来过,可都是训斥几句就罢了,怎么这次母亲就动起手来了。”见父亲笑而不语,我就将心中所想说出来,道:“现在仔细想想,上回外公丧中,母亲忽然动怒,也是为着我问起包待制与公孙主簿的事罢?既然父亲与他们有旧,为何母亲不愿我问起呢。”

父亲叹道:“这说起来可就话长了,我与你母亲从不谈这些往事,所以也不知道打哪儿说起。”

“这么说来父亲是知道的?”我想我语气中愉悦之意大约是露得太明显了些,连我自己都听出来了,然而说出来的话再咽回去是不可能了,只求父亲不要也动怒了才是。

不过父亲似乎并没生气,那脸上若有若无的惆怅,显然是因忆起往事才没收敛的。只听他说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她自小就是我带着四处玩耍,她经历那些事儿的时候,我是一直在她身边的,可是她当时眼里只容得下一个……”

说到此处,父亲回过神来,生生收住了话头,这一下憋得我好不难受,若不是股间剧痛,早就跳起来了。只见父亲神色变了几变,终于道:“这些事过去很久了,坊间没什么人记得,但庙堂权贵之家多半都是知道的,我想着也应当讲给你听听,省得你日后嫁人立府了再听到些捕风捉影的闲话,对你母亲有些什么误会。”

我一听父亲这是要和盘托出,心中欢喜,赶紧道:“既然如此,父亲请说。”

父亲停了片刻,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的样子,道:“那我今天所说的话,便只在你我之间,便是对你母亲,也不可再说了。”我赶紧点头,于是父亲退散左右,便说起二十余年前的旧事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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